2020年12月6日 星期日

從手繪速寫看台北城市古蹟建築變化



 2007年由美國西雅圖的記者和插畫家百加利·坎帕納里奧(Gabriel Campanario) 「城市速寫」的開創者,他推廣以手繪的方式紀錄自己的城市,並且將現場完成的畫作與實景合照,對畫家現場繪製作為佐證外,並且上傳社群媒體供同好或群眾分享的方式,贏的許多迴響。這樣的方式確切也代表一種住民對自己城市的人文關懷,畢竟「近廟欺神」的心態下,人們往往對自己居住的城市有一種強烈的疏離感,卻對遙遠只在地圖上出現的城市,有他暸若指掌的陌生。


筆者常帶領學生在「台北」這個城市游移。這個自1709年就有漢民開墾的城市,歷經1884年清政府台北建城、1895年的日本殖民、1949年中華民國統治,城市的風貌不斷轉換。台北市也是少數在世界上同時可以看到中式宮殿式建築、閩南式建築、巴洛克式建築、折衷主義式建築、日式建築、和洋式建築的城市。藝術創作者對於如此多樣性的建築型態,能夠無違和的存在並列,除了感覺幸運外,也對此感到珍惜。


在歐洲旅遊,常會聽到當地人將城市分為「舊(老)城區」與「新城區」,顧名思義,「舊城區」建築較為陳舊的地方,也多為古蹟保存區域,以觀光客而言遊覽駐足之地必為「舊城區」居多,台北市的舊城區則分佈在西區為主,簡單說即是倚靠淡水河沿岸的「大龍峒」、「大稻埕」、「艋舺」為主軸線,其中還包括西門町一帶。畢竟在清政府時期「大稻埕」與「艋舺」就是當時北台灣最為繁盛的二大商圈,早期的「一府二鹿三艋岬」早已將艋舺的地位帶入鼎盛,後期的淡水河淤積間接造成「大稻埕」的商業崛起,更是將台灣商業市場推向海外;爾後日本殖民政府時期,移居大量日籍移民進入台灣,雖然保留二大商圈,但是日人也因族群的群居效應,大量開發西門町,並拆除台北城牆,將住民開始往東區拓展,也間接推衍東區新商圈的發生,這也是台北市的發展脈絡。


原本筆者對於整個台北城的歷史推衍亦如多數人一樣渾噩不解,但是手繪速寫的特色即是「觀察」,在凡事講求快速的時代,多數人會用相機來「紀錄」城市的風景,但是以「慢活」的角度出發,手繪速寫正巧開啟了一種現場觀察的新方式,透過手繪中的理解、進而對建築物透視的結構走向、裝飾物的細節雕刻、精彩的木作陶作工藝的刻畫,都比只用3秒鐘按下快門草率的拍照了事的心態更令人動容。


正因為透過這樣的模式,發現到台北市的建築聚落在政府刻意保護下,能夠提供歷史的反思;反而在民間的態度上有很大的迥異,在官方主導下的建築能夠得到友善的維護與保護,近年開放的「鐵道博物館」、「北門郵局」門面的復古修繕、「監察院」建築的整理修繕,台灣在古蹟建築上都逐漸改變思維,以前那種「修舊如新」的觀念往往將古蹟修成新成屋,破壞原本古蹟的原始意義;近年改變成「修舊如舊」的觀念,雖然工法更複雜、花費金錢與時間更多,但是都能將古蹟建築原汁原味的保留,筆者每每到古蹟建築現場都能感受其美感與原創性。雖說如此,相反在民間私人的古蹟建築卻很難做到,除了「大稻埕」街屋被市政府刻意保留外,多數的老建築礙於經費龐大或是產權混亂等問題下,不是頹圮就是直接進行破壞式翻修,也讓古蹟建築存在了不確地性,同時更讓我們這些「手繪紀錄」者越發覺得應該儘早畫下其身影,為保存進一點心力。


2020年12月1日 星期二

從《清明上河圖》看城市速寫

 現存在台北故宮的「清明上河圖」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作品,畫的是一千多年前北宋都城汴京的景緻,從城外的近郊風光一路畫到城內的繁華熱鬧,1695個各色人物表情不一,場景細節都一一描繪,除了是一幅精彩的藝術作品外,也詳載了當時汴京城內的各種住民生活,在那個沒有照相機的年代,能夠將這樣的景緻以畫筆勾勒描繪給後世的學者多了考證的依據,例如:在「清明上河圖」中的「虹橋」,一直是許多建築工程師或考古學者在研究宋代「木拱橋」的盲點,在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河道》中有一段說明「自東水門外七里至西水門外,河上有橋三十。從東水門外曰虹橋,其橋無柱,皆以巨木虛架,飾以丹雘,宛如飛虹……。」,這樣的文字敘述真的很難讓人理解,所以,從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讓後人仔細理解了這樣「木拱橋」的結構細節。



現代「Urban Sketchers」宣言中有幾個重要的條件之一是,「用圖畫敘述我們的周遭,我們居住和旅遊的地方」、並且「忠實於我們目擊的情景」,其實,畫過現場的人都知道,在現場速寫往往比室內的繪畫困難度頗高,畢竟室內的創作以照片、攝影等影像為參考對象,由於這樣的參考照片都比現場實景相對縮小許多,使用這樣方式畫久的人,其實走到戶外都很難適應實景的比例與構圖,更遑論還要面對戶外的天氣、環境及人為的影響;速寫家在實景前創作事實上是比室內創作來的困難許多,畫材器具的使用上也較為從簡,也因如此,每一張速寫的作品都含有更高的技術性(技術質量),同時,失敗比例也相對提高。但回頭來看現代這樣的速寫方式正巧與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有一曲同工之妙,當時沒有照片的輔助,張擇端勢必要與現代速寫家一樣,在街市上或河堤邊做速寫描繪紀錄,在回到畫室內完成,其細節結構的組合(當時也沒無人機沒有鳥瞰圖),都必須仰賴畫家長年累月在戶外現場的速寫觀察經驗,困難度都令人不禁讚嘆!






把目光移回近代,台灣的美術史上也有一幅類似的畫作,雖然尺幅沒有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巨大,但也同樣的將當時城市街廓與庶民生活做了充分的描述,那就是人稱「台展三少年」之一的前輩畫家郭雪湖的「南街殷賑」,這幅畫作將當時大稻埕地區的霞海城隍廟的做醮場景一一呈現,更重要的是也將當時販夫走卒的生活與店舖招牌位置都一一忠實紀錄,讓後人對於自己家的位置與當時時興販售的商品有許多認識與追想,譬如其中的一只招牌寫著「高砂木瓜糖」就讓筆者十分感興趣,對現代已經絕跡的「木瓜糖」十分好奇,很想品嚐其滋味;並且對這樣的商品能在當時成為一家店的招牌名稱,其受歡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現代人的將繪畫單純認知在「藝術」與「美感」其實是狹隘的,筆者認為繪畫的原始意義其實是一種「紀錄」甚至是種「廣告」的成分,四萬年前荒古人類將眼見的動物、狩獵的景象一一紀錄在岩壁之上、張擇端用「清明上河圖」讓我們印證北宋汴京的繁華、郭雪湖以「南街殷賑」帶我們回到1930年代的大稻埕現場。現代速寫不就是回歸繪畫藝術最基本的意涵,以畫筆紀錄我們當代的點滴事物,為後人留下一絲考證的痕跡。